她猛地回过头去,呼吸都有些不舒畅,面上是明显的慌乱。
“宝贝,吓成这样?”黎景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
在看清来人后,伊柳的表情一秒松懈下来,后知后觉地腿软,险些倒进他怀里。
眼前人似乎很满意她的依赖,手臂也不动,就让伊柳抓着,方便她支撑住身子。
伊柳先前松下的那一口气,紧接着又提上来,再次处于惊慌状态。
她的面上看不出情绪,却在心里头下了定论,黎景这是偷偷跑来找她的吧?
想到这种可能,她小心翼翼地左看右看,确定没人过来后,纤细的五指抓住他的手臂,抬起眼睫,细声询问,“你怎么在这?”
与她相比,黎景闲散得多,“来吃饭啊。”
“吃饭?”
“嗯。”
说完,他低下头凑近想吻她的唇,放在腰间的手缓缓捏了一把。
伊柳的神色越发复杂,更是伸手推开他,眉心紧蹙,“别闹了。”
碰巧在这时绿兰走进了厨房,听见女儿的说话声,她先是斥责,“有事好好说,语气别这么差。”
伊柳的身体瞬间僵硬住,有种被抓了早恋的无措感,立马垂下两手,脸色也变得凝重不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黎景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嘴上呢喃,“没事,别怕。”
见黎景的态度未变,对自己的女儿依然纵容,女人放下心来,面颊换上笑容,朝着他们走过去,“黎景,你先去客厅,大家都在吃饭了。”
“好。”
伊柳呆滞地看着他们二人之间自然的对话,要不是此刻面对的人正是自己母亲,她都快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本就认识,是上下辈的关系。
可她清楚地知道并不是。
黎景走后,绿兰来到她身旁,望着她因为困惑而拧起的眉头,语气是少见的严肃,“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意料之内的,没得到回应。
伊柳对此一言不发,不敢应答。
眼看威慑起了效果,女人继续说道,“我不是不让你谈恋爱,是让你别和不三不四的人有往来。”
“你这男朋友很优秀,妈妈很满意。”
伊柳的脑袋像是卡顿一般,她仍然没开口。
半晌,绿兰问她,“他现在很喜欢你吧?”
伊柳还没搞清楚状况,她低下眸,重新拾起水果刀,想接着切完水果,心绪凌乱下,胡乱答了两字:“一般。”
绿兰:“胡说。”
“他看你看得紧,上个月就来找我坦白了。”
上个月?
伊柳在脑海中快速厘清思绪,好似渐渐理解了此时的情况。
黎景的出现,让过去几天一切不对劲的点都解释通了。
这一段她早就想结束的感情,忽然间被黎景抬到明面上来。
可是,她仍然不确定他们内心有什么盘算。
尽管面对的人不是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伊柳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去。
甚至,黎景比那些虚无幻想中的陌生人要更懂得如何让她顺从、更明白她在意的点为何。
女人心无旁骛,继续说着,“他要是喜欢你,你就和他好好谈,不会吃亏的。”
伊柳紧抿起唇,犹犹豫豫地张口,讲出自己的想法,“妈妈,我打算和他分手。”
如若她现在不说出口,恐怕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繁杂。
绿兰对此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开口,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情,“黎景出了钱,说是要把老家的路都给修了,房楼一栋栋全部重新装修。”
伊柳错愕地侧过头,“什么?”
她没管,嘴上接着说:“你奶奶得到消息的当天,高兴地上上下下打了几十通电话出去,通知你其他长辈亲戚去了。”
“你们分不了,除非他主动提。”
这算是彻底打乱了伊柳的规划,逼得她无退路可走,她一天都和黎景待不下去,何况是等对方主动提分手。
伊柳难忍不悦,“那我算什么,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绿兰并没有将她的反抗放在眼中,“你是我生的,我是你妈,我可以替你做决定。”
简直不可理喻。
偏偏她还接续说着:“我看那孩子挺好的,对你也好不是吗?”
“他家在首都有事业,又是独生子,长得好看还和你同岁数。”
“──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怎么不知足呢?”
这一句是伊柳最不想听见的话。
她总坚持着要隐瞒恋情,在学校也不敢和黎景有交流,怕的就是从同学们口中听见类似的言论。
黎景喜欢她是她的福气,所以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所有人都会理所应当地认为,她也该对黎景死心塌地,因为黎景喜欢的人是她。
就算有一天两人分开了,也应该由黎景提出分手。
那她呢?
是个挂件还是个陪衬。
黎景爱她、对她好,却也默认了这些言论的存在。
他永远不能站在伊柳的视角去认真看待她所处的世界,永远不能理解她所要经历的一切。
永远自以为是地站在高处爱她,总是嘴上说着情话,手却伸进了她的衣?。
怕她跑了就在她的手机上安装定位器。
现在又瞒着她和她的家人有来往,给了他们好处,让他们觉得是自己的女儿不够识相、不懂得把握住机会。
他装作放低身段,实则永远眼高于顶。
伊柳手上端着装了水果的餐盘,迈步走向客厅。
奶奶家一向是待在客厅内吃饭的。
等她坐到黎景身旁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她身上。
奶奶笑着说:“本来我还打算把你姑姑跟阿伯都叫回来,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吃个饭。”
“结果小景担心你会不自在,说简单吃个饭就好。”
“你看你这孩子娇气的。”
桌面上的饭菜飘来阵阵香味。
或许是因为午时在家中吃过食物,伊柳一点胃口也没有。
黎景戴着一次性手套正在剥虾,他将剥下壳的虾肉放进伊柳碗中。
伊柳低着头,尽量压小声量,“我吃不下,别给我剥了。”
黎景充耳不闻,手边的动作不停。
这阵子的他总是这样沉默着,把她的内心所想都看穿了一般,知道她打算和自己分开,所以先她一步做出了行动。
如他所想,自己在这场饭局上的长辈们眼中就像是位不仅钱多还容易上钩的城市少爷,年轻有才又优秀聪明,更重要的是,黎景的家境不是一般有钱。
通俗点说,在老一辈眼中,养育了十八年的女儿能够得到一个好归宿,连带着周遭的亲戚们也能沾沾光,在他们看来这是天大的喜事。
也正因为如此,伊柳本人的意愿已经不重要了,除非黎景主动提出分开,要不然她可得顶着极大的压力才能与他切断联系。
“小景啊,会疼人。”奶奶笑着,这是她最为满意的结果。
黎景也笑,又放了一只虾到伊柳碗中,“伊柳对我也好。”
奶奶接了一句,“那能一样吗?她以后还得给你生儿子的。”
这话一出,伊柳的神色越发凝重,仍旧保持沉默,安静吃着饭,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黎景没再接话,没有反驳,没有应答,又给她剥了一只虾。
与往常相同,少年漫不经心的样,饭都没怎么吃,就光顾着给她剥虾了。
但是这次,伊柳垂眸盯着他递来的虾,第一次觉得烦躁。
在场人的目光,除应锡外,无一不放在他俩身上,生怕黎景对她没了耐心。
一顿饭的时间下来,大多都在催促他们趁着年轻要早点领证结婚。
即便被几位比自己年长的大人围绕着谈笑,黎景仍旧维持着玩世不恭的姿态,“还不到年纪呢。”
这时换绿兰开了口,“先办婚礼也行。”
他转过头,伸出早已脱下手套的右手,自然地揽住了伊柳的腰,故意把问题抛给她来回答,“行吗?”
她不自在地将上半身往一旁移了点。
这下意识回避的举动无疑是让饭桌上的长辈们察觉出了端倪。
黎景将她搂得更紧些,丝毫不避讳其余人的视线,要不是为了伊柳,他可不会坐在这。
奶奶恨铁不成钢道,“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闷性子。”
黎景面上不以为然,“不着急,总会结婚的。”
这话是说给伊柳听的,黎景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逼她和自己结婚,而是让这一桌的长辈们给她施压,让她明白,她不能提出分开。